乡愁是什么?读方祖岐上将散文觅答案
——“老兵乡愁”主题散文研讨会在宁举行
中国军网讯 戚林海报道月夜直播免费观看8:长路逐梦月夜直播免费观看8,真情流露。4月26日,由江苏省中华文化促进会主办的“老兵乡愁”主题散文研讨会在古城南京举行。20余位文化界专家、学者围绕原南京军区政委方祖岐上将创作的10篇以“乡愁”为主题的散文,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交流。大家一致认为,方祖岐将军的10篇散文作品,紧扣习主席提出的“乡愁”主题,用生命体验表达感恩心态,以自我重塑表达忠诚信仰,以明古察今表达忧患意识,通过思想升华表达人文情怀,具有很强的时代性、思想性、文学性和现实针对性。短短两万余字,绘就了一位耄耋老兵的深深乡愁,展现了将军赤子对国家、对民族命运的深深思索。
亲情、乡情、中华情。“乡愁是离情别绪的一壶苦水,乡愁是温心沁肺的一壶美酒,乡愁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真情热浪,乡愁是催人奋进的不尽源头。”方将军之乡愁,从祖籍、家乡、第二故乡到远乡之愁;从对母亲的追思到对家国、天地的依恋;从寻家族之根到寻中华民族之“根”、中华文化之“根”、中国革命和人民军队之“根”;从守住疆土到守住精神世界、优秀文化、理想信念,守住自己的中国梦……老将军以博大情怀和大爱之心,通过一张画像、一块石碑、一口土灶、一座大桥、一场聚会、一次远行等亲身体验和感悟,以小见大,诉说着自己不一样的乡愁。
历史、现在、未来。作为半个多世纪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参与者和见证人,方将军经历了旧社会的苦难和当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繁荣局面。在他的乡愁画卷中,既有对中华大地上军阀混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回忆,对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辛亥革命等的追问,也有对当下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科技、民生等各个领域现实课题的关注,更有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畅想。方将军以经历作笔,深情为墨,让思想之舟激荡在中华民族苦难与辉煌的历史长廊之中。
信仰、信念、信心。方将军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和重塑,戎马生涯铸就了他特殊的人生情怀。在他笔下,处处透露着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对中国共产党的坚定信念和对国家、民族未来的坚定信心。对于“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深化国防和军队改革、台湾回归祖国怀抱、革命优良传统继承、贫困人口脱贫等一系列现实课题,信心满怀,铿锵有力。“世界上还有哪个政党能像我们中国共产党这样全心全意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呢?还有哪个政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呢?”“我们这个多民族的伟大祖国,大有希望啊!”如此豪情,无不彰显和传播着战无不胜的中国精神和中国力量。
通观10篇文章,每篇均赋有诗词,方将军自作13首、引用或提及古诗词和现代革命诗词15首,底蕴浓郁,笔法细腻,感情豪迈。篇篇如窖藏老酒,芬芳弥久沁人心脾;句句如沙场点兵,策马扬鞭催人奋进。启示和鼓舞着后来人达不忘根,安而思危,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不懈追求,贡献力量。
自2009年以来,方祖岐将军已先后在北京、南京、南昌、扬州、靖江、合肥等地成功举办诗书画联展7次。2014年9月,在江苏省美术馆举办了“古韵新风――方祖岐将军诗书画展暨慈善义捐活动”,40余幅作品被企业家认购收藏,所得款项200余万元,成立“方祖岐将军慈善基金”,现场捐助失能老人、孤残儿童和贫困学子等社会困难群体,受益面达上千人。此次推出的10篇散文,是方将军进入80岁之后在文化领域又一新的探索和尝试。
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专家和学者有,顾浩、章剑华、范小青、汪政、周桐淦、姜利敏、李啸、何永康、冯亦同、魏长健、李正刚、吴国平、葛逊、傅晓红、梁晴、丁捷、顾耀东、薛颖旦、许静、李建军、李敏等,高以俭主持会议。
方祖岐将军简介
方祖岐,笔名重九。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上将军衔。著名诗人,书画家,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1935年生于靖江,祖籍徽州,1951年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曾任第16集团军政治委员,原广州军区政治部主任,原北京军区政治部主任,原南京军区政治委员。第十五届中共中央委员,第十届全国政协常委、教科文卫体委员会副主任。曾聘任月夜直播免费观看8: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顾问,解放军《红叶诗社》顾问,南京军区老战士书画协会名誉会长,江苏省中华文化促进会名誉主席,江苏省诗词协会、江苏省毛泽东诗词研究会名誉会长,江苏省文联书画研究中心顾问,南京市慈善总会名誉会长,南京师范大学兼职教授等。
主要著作有月夜直播免费观看8:《方祖岐诗词选》《畅吟神州——中华魂之歌》《方祖岐诗词选》(将军文化典藏)《爱我中华——方祖岐将军诗书画选》《方祖岐将军诗书画艺术评论选集》《古韵新风——方祖岐将军诗书画集》《中国梦——艺术人物方祖岐上将》《黄山图》(百米长卷)。
2000年12月在南京博物院举办“方祖岐将军诗词暨名家墨缘展”。2004年11月在南京举办“畅吟神州——方祖岐将军诗词吟唱会”。2009年3月、6月,2010年10月,2011年10月、11月,2013年10月分别在北京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南京博物院、江西省文联书画展览中心、扬州美术馆、靖江市、安徽省博物院,6次举办个人诗书画联展,2014年9月,在江苏省美术馆举办“古韵新风――方祖岐将军诗书画展暨慈善义捐活动”。2012年10月,《黄山图》168米长卷被吉尼斯亚洲之最国际评审中心评定为“吉尼斯亚洲之最”。
诗书画作品,涵盖全国所有省(市)、自治区,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和台湾地区,以及欧、亚、非洲10余个国家;数十次参加全国、全军展览;入编百余种书刊;被国家图书馆、军事博物馆、南京博物院、长城博物馆等数十家著名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收藏,并碑刻于庐山、沂蒙山、大别山、黄海海防前沿等数十处旅游景点、碑林和哨所;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中央和地方媒体均曾宣传报道。
难忘“太平天国城破碑”
■方祖岐
南京——素有“六朝古都”“十朝都城”的称号。“金陵四十八景”:“前四十八景”“后四十八景”……吸引着千千万万的游人。人们都想来倾听它畅叙曾经的辉煌与愁伤。
南京——第二故乡。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二十一个春秋,比在故乡靖江的时间还长。
南京——值得去的地方太多了。我曾追寻一个又一个历史景观,为的是向古人讨教,吸取“营养”。每看一个地方,都增加了一份忧国忧民的情感,一份催人奋进的力量。
这里,讲述一个让我感叹、追思、难忘又似乎被人遗忘的小地方。它就在我富贵山居所太平门东端的明城墙上。那里镵有一块曾国藩手书的石碑,上面写有天平天国“犯上作乱”的经过、曾国荃挖地道炸破城墙攻克天京的战绩,以及修复破城缺口的经历,最后刻道:“苦哉将士来者勿忘曾国藩记并书”。显然,这是在为当年湘军攻克太平天国京城树碑立传。碑上已弹痕累累,字迹模糊。
我曾无数次在这里的羊肠小道上散步,沐浴着透过树隙射出来的阳光,新鲜的空气,草木的芳香……一次偶然的兴趣,我拨开荆丛,脚踩乱石,爬到城墙边上,仔细阅读碑文。从此,我对这里有了更多新的体验。每当再走到这里,我似乎听到了当年爆破城墙的轰鸣和阵阵喊杀声;似乎看到了一片片刀光血影……附近的花草林木,似乎也在向我讲述它们当年的见证。
我不止一次在这里陷入沉思。是唐代诗人杜牧的《阿房宫赋》,把我引向了深远的历史感悟。他在赋中说:“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呼,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使后人哀之;后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多么深刻的历史剖析!多么沉痛的国殇呼唤!太平天国的灭亡,外因清政府与帝国主义列强勾结镇压,内因诸王内斗、享乐腐化、脱离人民,故重蹈秦朝灭亡的覆辙。
公元2002年4月5日,我先去南京仪凤门参观太平天国攻入南京的破城处,又折回来再一次到太平天国城破处曾国藩所书的石刻碑前。徘徊良久,遂得一诗:“义军横扫电雷摧,才定天京内斗危。仪凤门前神武记,钟山脚下破城碑。人心向背安危系,国家兴亡指顾随。细数斑斑青史在,阿房一赋几吟回?”想想当今我们国家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怎么不令人深思、令人忧国忧民呢?
人类从为生存而奋斗,走向为美好的前景而奋斗,经历了无数苦难、拼搏……正是这种憧憬未来的愿望,拨动着人们忧国忧民的心弦,从而产生伟大的爱国情怀。历史上的许多名篇佳作,正是由于反映了千千万万民众的这种情怀心志,从而流传古今。如古代王昌龄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陆游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以及诸葛亮的《出师表》、岳飞的《满江红》……到了近现代,如吉鸿昌将军的就义诗:“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陈毅元帅的《梅岭三章》之一:“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以及毛泽东等老革命家的许多诗文……那些气壮山河、感人肺腑的词章、诗句,永远是我们中华民族之魂。
纵观近现代历史,从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中华儿女一直在追求复兴中华的中国梦。从忧国忧民到催人奋进,前仆后继,奋斗不止。于是才有了太平天国和义和团运动,有了推翻封建王朝的壮举,有了“五四”运动,有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和新中国的建立,有了改革开放和走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有了“四个全面”的战略布局,有了今天中国的一切。
曾国藩的碑文啊!你最后一句:“来者勿忘”是想让人们不忘什么呢?人们的想法是多种多样的,也可能如你所愿,也可能各有不同。我想说的是:个人的命运总是同国家的命运、民众的甘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要以史为鉴、忧国忧民啊!
2015.9.29于南京富贵山
谁能为我叙相思
■方祖岐
图为方祖岐将军手绘母亲画像。
亲情、乡情、中华情──多么纯真的感情啊!无论你身在何方,总也摆脱不了。这也许是流淌在我们中国人血液里世代不变的“遗传基因”。
滔滔不尽的长江水啊!你冲破重重险阻,历经千万年,奔流数千里,时刻都在倾诉着大江南北的欢乐与愁伤──如歌、如诉、如咽、如泣!
公元1935年,在中华大地上,军阀混战尚未结束;中国工农红军还在长征路上被围攻堵杀;日寇的铁蹄早已踏上我们东北的国土、正在华北肆虐;亿万中国人遭受无比的苦难,正在黑暗中徘徊、挣扎、探索、苦斗!
这年的农历9月9日重阳节,伴随着收获的日子,在江苏省靖江县离长江边不远的农舍里,一个新生命降临了──这就是我。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出现,全家人当然高兴,但更多的是忧愁,因为多灾多难的命运,正在向这个小生命招手。
公元1937年12月8日,日寇的铁蹄踏上了家乡的土地。人们四处逃亡、流浪。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不知有多少人受尽凌辱……我在母亲的怀抱中与家人一起逃离了老家。当时也没有跑多远,只是在乡下舅舅家暂时避一避。从此,我们过上了沦陷区的生活。
公元1939年农历3月16日,社会的苦难,生活的窘迫,过度的劳累,病魔的折磨,终于夺去了母亲的生命。也不是患有什么大病,就是拉几天肚子,她竟然撑不下去了。我那时才出生3年6个月零7天,对母亲离世前后的情景毫无记忆。等到我有记忆能力的时候,耳边听到邻居们的议论说:“多可怜呀!没有娘的孩子……”每当听到这些话,我时常转过身子,满目泪痕。我的心灵在呼喊:妈妈!
母亲生育了8个子女,可是,只活下来我们姐弟3人。她30多岁就离开人世,为支撑一个大家庭,为族群的繁衍,耗尽了心血。在那个年代,孩子生下来容易,活下来不容易。我在童年就多次患病,并曾因此而辍学,挣扎在死亡线上。我不知道每当一个孩子生下来后又离开人世时,母亲流了多少眼泪;但是我知道,她是在血泪中度过了短暂的人生。
母亲叫什么名字呢?她应该叫“方黄氏”。那个时候,女性没有正式的名字(或许父母起个小名),嫁给谁就在自己姓氏前面加上丈夫的姓,这就是她正式的姓名了。直到死后在供人祭拜的牌位上,也是这么写的。
母亲没有照过像,自然没有像片留下,留下的只有子女们对她无限的哀思。多少年来,我一直在追思“妈妈什么样?”祈求在梦中能相见一面。这种奇怪的念头,延续了一年又一年。可是,至今也未能如愿。
什么是“魂牵梦绕”?什么是“泪湿枕巾”?常常在年节的时候,我会有深切的体验。无论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或是在白山黑水的东北、浩海无边的南疆、万众仰望的京畿,或是在改革开放和国防前沿的东南大地……70多年来,从青春少年到耄耋老人,凡是我奋斗、工作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我追思母亲“魂牵梦绕”“泪湿枕巾”的体验。
公元2009年,家乡的祖坟要迁移了,汇集到公众的墓地。我离开人世的亲人,又要和左邻右舍的亲友故旧聚会了。墓地众多的墓碑上,差不多都有逝者的像片,我的祖父母、父亲、继母也有像片,唯独我母亲没有像片。有人说:“你在北京、南京都办过画展了,就自己给她画一个遗像吧!”是啊!这个遗像应该由我来画。可是,画山水画我敢于在众人面前展出来,画人像我可从来没有试过呀!母亲是什么样子?我连在梦中也没有见过。“就参照你姐姐的样子画吧!她长得很像妈妈”。亲人们在给我出主意。
母亲的遗像终于画出来了。我想,画得好坏、像不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一生的思念都画进去了。这是我唯一的一幅饱含泪水的画作。我端详看着:母亲的面容还很年轻,双眼充满愁伤和希望,面带微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对!这就是我在梦中追寻的母亲。她在含笑看我,看这个世界。
经与在世的亲人商量,祖坟两块墓碑的碑文由长兄祖彭书写,母亲的遗像与父亲、继母的像片一起供置于碑面。在墓碑的背面,刻有我以“潇湘神”词牌书写的一首悼词:“常念之,常念之,久违故土梦归时。但问后人来祭拜,谁能为我叙相思。”
我一生四处奔波,现在老了,总是希望有一天魂归故里。母亲的后代已经走向天南地北,每当我们回乡扫墓时,总觉得有许多话要倾诉。我最想说的是,母亲啊!天下所有的母亲:是你们伟大的爱,才让我们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国,有了一个伟大的世界!对你们的依恋,对家国的依恋,对天地的依恋,才使我们有了一个“人”的伟大称号。安息吧,母亲!
2015年9月21日于南京富贵山
瀹坑寻祖
■方祖岐
我从哪里来?这似乎不是什么问题,却又是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弄清“我从哪里来”而不断去探索、追求。
我从记事起,就听老人说,我们的祖籍在徽州。徽州在什么地方?徽州以前的老祖宗又在什么地方?常常激起我无限的憧憬和遐想。
终于有一天,我到古徽州(今黄山市)去寻根问祖了。公元2012年11月15日,我与长兄祖彭两家三代人,相约一起去了安徽歙县坑口乡瀹坑村。歙县是古徽州州府所在地,瀹坑就是先祖方富才走出徽州时的祖居地。
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潭水千秋发,江流万古情”“三潭鲤鱼跃,两岸枇杷山”,处于新安江山水画廊之中,是古代从徽州去浙江的水上必经通道,曾经有过灿烂的文化和值得骄傲的历史。
历代许多文人名士都曾驻足于此。如:晋代山水诗创始人谢灵运;唐代诗仙李白;宋代大文豪苏轼、苏辙,以及黄庭坚、范成大、杨万里;明代著名书画家董其昌、沈周、徐渭;清代袁枚、陈思桓、施闰章、李列君;等等。他们有的在这里泛舟渔钓,有的在这里会友吟诗,有的在这里泼墨写书作画……留下不少诗文、故事。
我很欣赏董其昌在这里留下的一幅对联:喜桃露春浓荷云夏净桂风秋馥梅雪冬妍地僻历俱忘四序全凭花市告;看大拇西耸牯牛东横石耳南驰后邦北倚山深人不觉全村同在画中居。他把这里的四季景观、地理环境及其亲临实感都写进去了,而且对仗工整,实属难得。
苏东坡在这里求墨访潘谷的故事,也令人难忘。北宋元祐年间,潘谷在天井山西麓乐浪坞开设墨坊,制成佳墨,人称“墨仙”。苏东坡与黄庭坚结伴来访,由当地方氏四世方承福作陪,用天井山泉烹天井山茶招待,二人品后连声称赞:“茶好,瀹茶之水更好!”自此名村“瀹坑”,又作“瀹水”,诸姓结社称“瀹川大社”,方姓结社称“方巷大社”。苏东坡得墨后作诗赞曰:“但来无老松,易水无良工;珍材取乐浪,妙手惟潘翁;鱼胞熟万杵,犀角盘双龙;墨成不敢用,进入蓬莱宫”。潘谷死后,他又作挽诗曰:“潘郎晓踏河阳春,明珠白璧惊市人;一朝入海觅李白,空看人间话墨仙”。看来苏东坡与潘谷交情不浅,是常来常往的好朋友。
坑口乡瀹坑村一带历史上不仅文人荟萃,而且名士辈出。宋代除潘谷外还有“方氏一门九解元”和徽州太守方略;元代有鄂州路教授方平;明代有方纪达、方愿英等六进士,还有苏、浙巨商5人,其中方积榴布衣交天子,被万历皇帝赐一品衔;清代有解元方文炳、进士方汝谦和巨商13人,其中方恂如被李鸿章荐任汉口铁厂总经理;民国时期方晓之等3人分别经商于上海、汉口,致富后在家乡修桥、铺路,多有善举。
最难得的是,明翰林学士方孝儒因拒绝为明成祖朱棣起草登基诏书而遭灭十族,在被杀的873人中瀹坑方姓有4人,后万历帝为之昭雪,并赐“忠臣里”匾,自此定村里为“忠臣里”。至清代,乾隆皇帝为之题联:“忠臣天下无双里,流芳人间第一乡”。
一个偏村僻地,在千百年间为什么能迸发出如此灿烂的光芒?当然,首先是源于这里有美好的自然生态环境和优秀的人文传统;同时又让我想起祖上传下来的一句话:“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看来被丢出去的徽州人多有作为,显然是走了一条修身自重、不畏艰难的创业之路;加之,他们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响──爱国爱家,无论做多大官,无论发多大财,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忘自己的“根”,所以,留下了众多名胜古迹。
我听族人说,黄山市已将瀹坑列入历史文化名村“百村千幢工程”,相信这里将向世人展示出更加多彩灿烂的美景。
这次寻根问祖,我找到了血脉传承之“根”。不仅了解到瀹坑第一代先祖方承威,而且知道他的先祖在浙江桐庐,再往上追溯,就到河南方山和炎黄二帝了。相传方氏是炎帝的后代,黄帝封方雷于方山。从方氏《统谱》中查起来,我是第156代。说也奇怪,我在瀹坑见到的族人,都能说出自己是方氏第几代,他们与我也只上下相差三、四代,可见中华族谱文化的神奇与魅力。
瀹坑的一切深深感动了我。为了记住这次寻根问祖,我写了一首自度词,敬赠瀹坑乡亲们:
徽乡怀古·瀹坑寻祖
天高云淡,鹰飞静空闲。赏秋山层染,潭水映屏;苍松点翠,渔网抛欢。穿峡谷,瀹坑两岸,墙白瓦黛,鳞次栉比,明清古宅盘桓。问祖寻根,一别三百年。
坑口初会,相知不相识,但问第几代,谈笑论辈传。祠前留影,祖孙三代,寄情壑岭间。攀援崖侧,环周瞩目,祥云舞翩跹。焚香谒拜,三公承威起步艰。遥望桐庐,梦幻富春江边。
在瀹坑寻根问祖,似乎弄清了“我从哪里来”,但又并未完全弄清“我从哪里来”。因为我的“根”,除了血脉传承之外,还有思想传承、信念传承、语言传承、笔墨传承、口味传承、人体结构的种种传承以及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相互关系的传承等诸多方面,要想弄清这些“根”,并非跑一趟瀹坑就够了。
作者在马克思墓留言簿上题词。
寻根问祖最重要的是了解中华民族的源头和历史,从而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承担历史责任。多少年来,我曾到炎、黄二帝出生地、陵寝处参观谒拜,寻找中华民族之“根”;走访儒、释、道等诸家名胜古迹,寻找中华文化之“根”;瞻仰革命圣地,参观战争遗址,寻找中国革命和人民军队之“根”;……我还曾在国外寻找过马克思主义之“根”。公元1998年6月,我率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友好代表团访问加纳、尼日尔,过境英国伦敦时,专程去马克思墓瞻仰,向这位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和革命导师敬献花圈。当时我想,在西方唱衰共产主义的时候,我应该在这里留下几句话,于是在留言簿上写了一首诗:“丛林长卧众先师,瞻仰之人应相知;不灭光辉普照处,笑迎理想实现时。”代表团全体成员都签了名。我就是要向世人宣示:共产党人坚定的理想信念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寻根问祖从更深的意义上来理解,涉及到对宇宙的探索、对人类起源的探索等诸多方面,人类在发展过程中,一直没有停止这方面的探索,并且已经取得许多重要成就。但茫茫宇宙是无限的,人对世间事物的认识和对自身的认识是无止境的,因而寻“根”也是无止境的。正是这种无止境的探索和追求,推动了人类的进化和进步,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发展。我想,就让这种无止境的探索和追求无止境地进行下去吧!
老宅土灶的故事
■方祖岐
作者与亲属在老宅合影。
我住过很多地方,搬过许多次家,有些住过的地方已经完全淡忘,但总也忘不了故乡老宅灶坑里的火光。
土灶(俗称“老虎灶”)在农村家家都一样,用砖石砌成,灶台上两口铁锅夹着一口小汤罐,柴火生起来后,一缕炊烟升起,在空中飘浮着淡雅、宁静的乡情。
土灶在我心中是家的象征。女人们围着锅台转是一辈子的命运;小孩们围着大人要吃的是割不断的恋情;每年春节前送、接灶神活动演绎着千百年人天交流的故事;一阵清风吹散缕缕炊烟揭开了古老村庄的面纱;灶火兴旺说明家境、人丁兴旺;借米下锅是一家人最难过的时候。
我在老宅生活了15年,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旧社会的苦难中度过的,许多记忆都离不开土灶。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的土灶堆砌在西侧耳房,从来没有变换过地方、也没有翻修过。每年掏一掏烟筒、清一清灶堂是不会忘记的,因为又要迎接新的一年。这个土灶的命运联结着我们家庭的命运,甚至同国家的命运也是紧密相连的。
公元1937年12月,日寇沿长江一线上岸,侵占到靖江老家,家乡的人纷纷四处逃难,我们家也不例外,因此,土灶曾一度熄灭,从此日子过得更苦了。公元1945年8月,新四军攻打靖江县城,指挥所就设在我们家,进进出出的人一个接一个,这是我们家灶火最旺盛的时候。可是不久,国民党回来了,他们的“还乡团”也回来了,新四军贮藏在我们家的粮食在叛徒指领下被抢走了,我们家的粮食也被捎带拿走一些,土灶的火焰又旺不起来了。解放后我很快离家参军,直到公元1996年我到原南京军区工作后第一次携夫人和女儿回家探亲,土灶还在,但老宅很快要翻建,看来是保留不下来了。我在土灶旁走来走去,想起许多往事,真是感慨万分。
土灶的“一生”没有做过多少好吃的东西。一年到头煮粯子粥,粥里很少见到米粒,全靠元麦粉的掺和喝起来才有点粘性;中午多是用自家种的瓜、菜做成咸粥,很容易吃饱,但不用多长时间就饿得肚子咕咕叫起来。一年当中能做几顿米饭是土灶的“荣幸”,那也是年节或有客人来时才有的机会。在那个年代,“糠菜半年粮”是我们生活的常态。遇到灾年的时候,瓜菜里面有时还要掺点榆树叶、甚至“观音粉”(山里的风化土)。记得有一次中午我放学回家,揭开锅盖看什么也没有,只好含泪又去上学。家里只有三、四亩地,要维系十口人的生活,一年四季,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长。这样的境况,令我终生难忘。
土灶带给我的不只有辛酸,也有欢乐。记得小时候,夏天的“知了”(蝉),秋天的青蛙,发水时水沟里的鱼,秋收后稻田里的螃蟹,都是我们的最爱;有时放学后或星期天,到屋后河里钓鳗鱼、摸鱼虾,也是十分高兴的事。我在小孩子中,抓“知了”、逮青蛙,堪称“高手”。这时候,从土灶里散发出来的香味,也令我至今难忘。
每年中秋节,只要父亲心情好,还是要“赏月”的。他从街里拿回来的只有一两块月饼,家里人这么多,显然不够分。这时只好动用土灶,自家做面饼来代替月饼,真正的月饼每人只能分到一小片。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月饼怎么那么好吃呢!
年关到了,这是最喜庆的时候,穷人也要过出穷人的“面子”。一条大鱼、几斤猪肉,要在房梁上挂很长时间,真正吃到嘴里要等到祭祖、接财神以后;也不是所有人可以轻易吃到,因为还要接待拜年的亲友。过年炒几斤花生、蚕豆,也让土灶显得热闹非凡。这样的年节,尽管过得十分寒酸,但却让我至今怀念。
除了这些,土灶对我还有更大的“恩惠”。我三岁丧母,是祖母把我带大的,我是祖母的“跟屁虫”。每天早晨祖母生火做饭的时候,常常在灶坑里放一两个芋头,这是只有我才能得到的“特殊待遇”。我高小毕业念初中后的第一支钢笔,也是祖母用一年时间从灶坑里积木炭换钱买的。中国人的“隔代亲”啊!我从中的体验太深刻了。
几十年过去了,故乡老宅灶坑里的火光一直是我挥之不去的记忆。我已走遍除台湾、港、澳以外的全国许多地方,国外也去过不少地方,中餐、西餐好吃的东西吃过不少,但再好吃的东西也只是留下一时的口感,而我至今最喜欢吃的还是老家的粯子粥、芋头。我在东北工作时,家里的亲人有时捎去点粯子、芋头,我当宝贝似的要留很长时间才吃完。到南方来工作后,从家乡来的粯子、芋头供应充足,我更是离不开它们了。靖江马桥(长里乡老家所在地)的芋头,已经成为名牌畅销国外,我用它的种子在南京富贵山住处试种获得成功,品质也很好,我戏称它“富贵山芋头”。
我对芋头有着特殊的感情,是因为每当吃芋头时,常常想起老祖母。一次吃饭的时候我拿起芋头咬了一口就停下,愕在那里了,眼眶里饱含泪水,老伴魏忠莲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啦?”她哪里知道,我忽然思念起老祖母来了,思念她在灶坑火光照映下的满头白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庞。
我曾写有怀念老祖母的一首新诗,这里摘录几句:
“勤劳!
勇敢!
宽厚!
节俭!
中国人还有多少美德──
没有在她身上体现。
土地──人类生命之本,
她用一生的心血,
倾注在一小片土地上,
维系着一家人的生命。
她那双‘三寸金莲’,
上房摘瓜,
下地耕耘,
无所不能。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
刻下的是一帧──
伟大而又令人伤感的身影。”
现在,故乡老宅的土灶消失了,中国所有的土灶也将最后消失,我既伤感又兴奋,因为,一个新的时代、新的生活开始了!现在,从我们家老宅走出来的人和后代已远超百余人,遍布大江南北,北国、南疆,有的已走向世界,我要对他们说:“不要忘记过去,不要忘记我们曾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亲情!”
守土──我的梦
■方祖岐
抗美援朝时期的作者。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所有中国人的梦,而所有中国人还有各自不同的梦。梦是千差万别的,梦也是会不断变化的。我──一个进入耄耋之年的老兵,过去的梦是什么、现在的梦又是什么呢?说也有趣,这个答案,我竟是在睡梦中找到的。
我已经退出工作岗位十六个年头了,不知为什么,睡梦中常常还是生活在军营,与战友们在一起,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断断续续似乎模糊却又令人难忘的故事。
小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将来会干什么,念高中的时候,我学的是会计。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呼唤,让我义无反顾地走进军营,从此,“唇亡则齿寒、户破则堂危”的道理,融入了我的血液,保家卫国──守土,成了我的神圣责任,成了决定我人生道路的梦。
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机要译电员,我们不参与指挥决策,却知道决策的结果;不参加冲锋陷阵,却知道作战的进程;没有人向我们通报情况,却能“早知道”。我从密码电报中能够了解战场发生的许多重要事情。黄继光、邱少云等英雄的事迹,以及许多战斗在第一线的指战员,为争当突击队、尖刀班而争写请战书、血书,实际上是争着去牺牲的英雄事迹,都曾在我翻译的密码电报中出现,每当翻译这些电报时,我常常激动得热泪盈眶,手随笔颤。中华血性男儿的光辉形象,永远铭记在我心中。
我在战火中重塑了自己,不再只想自己。所以,我的梦不完全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更多的人。回顾初上战场的一首词,我看到了正在重塑的我:
满江红·闯封锁线
奔涌江边,封锁线、夜空残月。沉寂处、蛰雷惊起,暗云撕裂。呼啸敌机迎面吼,长空倾泻千吨铁。烟火漫、英烈舞忠魂,江声咽。 异国事,情意切;飞热血,鲜花结。看林山原野,土焦灰沸。抗美战场初洗礼,援朝征途争攀越。中华魂、浩气贯云天,勋名烈。
注:“奔涌江边”,指朝鲜北方流经平壤的大同江。
作者在月亮湾抗洪前线。
打仗是守土的要务,也是军人的首要职责;守土不是哪一个人的事,而是所有中国人的事。在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中,曾经发生过的战争无法统计、也无人统计过,有据可查的重要战役、战斗应在数百、上千次。所有的战争,都离不开争夺土地。鸦片战争以来,在中华大地发生的战争,更是中华儿女反侵略、反剥削、反压迫的守土之战。守土,是我们中华民族之根、之命、之魂。
上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在我国边境地区也曾打过几场自卫还击作战,都是在对方频繁武装挑衅、国土被侵的情况下发生的。我虽没有直接参战,但我所在部队参加过作战,我还组织所属部队一些单位组成侦察大队参过战。前线部队赠我的一柄用弹壳做成的手杖,我十分珍惜并保存至今。1986年1月,我在参加边境还击战庆功大会时曾写有一首诗,赞扬参战官兵的英勇事迹,并回答新一代军人能不能打仗的问题,摘引如下:
“光荣啊!
新一代的军人。
面对血与火的洗礼
──生与死的考验,
到最前沿、最艰苦、最危险的地方去!
在摄氏40度的高温下,
在二尺深的泥浆和血水中,
面对相距只有10米左右的敌人,
被蚊虫、小咬叮伤的身躯
──已经多处糜烂。
有谁听说过八十年代的‘裸体兵’?
有谁患过前线特有的‘疲劳综合症’?
这是一场特殊地形上的战斗,
我们的战士都是特殊材料制成。
上甘岭战役
──现代战争中最艰苦壮烈的战斗;
新一代军人
──还要经受超过‘上甘岭’的考验。
想想曾经有过的疑虑
──他们能打好仗吗?
现在有了答案
──相信年轻一代吧,
他们有可能胜过老一代!
……”
守土不完全是打仗,许多非作战行动也是战斗。在上世纪50年代,作为一名坦克乘员,我曾参加装甲兵在东北四平、昌图地区组织的有陆、空军部队参加的大型实兵演习;60年代,作为一名基层干部,我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曾带队进入“造反派”的武斗据点收缴武器;70年代,作为一名机关干部,我曾率工作组参与北部边疆的重大战备行动;80-90年代,作为一名指挥员,我曾参与组织指挥多次战备行动、军事演习、抢险救灾等重要军事行动,其中,“联合-96”演习和“98-抗洪”备受国内外广泛关注。所有这些,并非打仗、却都是相关守土的战役、战斗,它伴随着我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也是我挥之不去的人生之梦。
守土不只是军事领域的事,它还包括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诸多领域,是全方位的战略任务。我们中华民族曾饱受外来侵略,遭受的苦难也是全方位的。今天,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但守土之战并没有结束。在东海、南海等周边,还有人对我国固有领土和岛礁寄予非分之想。尤其是在意识形态领域,我们要面对腐朽思想文化的侵袭和“西化”“分化”的图谋。千万不可小看这个领域里的战斗,它曾影响到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和我国1989年春夏之交的政治风波。当今世界出现的“阿拉伯之春”“颜色革命”等动荡局面,不都能从这里找到源头吗?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物质的力量要靠物质的力量才能摧毁,精神的力量也要靠精神的力量才能战胜。所以我想说:中国人的“守土”啊!还必须守住自己的精神世界,守住自己的优秀文化,守住自己的理想信念,守住自己的中国梦。
今天的世界已经发生很大变化,特别是科技创新一日千里。今天的守土已经不能停留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里,它已经进入更加广阔的领海、领空以至太空、网络等看不见的世界,我们正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与考验。但我相信,13亿中国人已经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四个全面”的战略布局正在全面推进,军事领域史无前例的全面深化改革已经拉开序幕,谁也阻挡不了我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江阴大桥行
■方祖岐
长江与黄河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摇篮,滔滔不尽的江水,哺育着亿万中华儿女。只有科技发展到今天,在江上架桥才由梦想变为现实。
公元1999年9月28日,江阴长江大桥通车了。10月2日国庆节期间,我怀着十分兴奋的心情,专程乘车经江阴长江大桥往返于大江南北,并在大桥两端桥头停留许久。眼望穿梭于大江之上的过往船舶,感叹大江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实在令人舍不得离开。我在难抑的激情中,形成了一首七律诗:
长空浩荡欢歌壮,急浪狂涛入海忙。
隔岸当年嗟路断,凌波今日喜虹长。
飞龙驾岭天边落,捷马腾云水上翔。
昂首桥头舒目望,东南大地正风光。
有谁知道,对江阴长江大桥的期盼,在我心中埋藏着半个多世纪的梦想和故事。
我的故乡在江阴对面的靖江,老家距江边只有9公里。在我的记忆中,村里去过江边的人并不多,去过江南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大多数人没有离开过村子,只是在附近十里八村串串亲戚。许多人一生困守在几亩田地里,日子过得很清苦。出现这种封闭落后状况的原因很多,其中交通不便是少不了的一条。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万里长江上竟然没有一座大桥,不知有多少人乘小船渡江时不慎落水葬身鱼腹。在大江南北的水乡中,有数不清的不同语言,甚至一个县、一个乡就有多种口音,村里村外说的不是一种话,这在世界其它地方也是很少见到的。被水隔断带来的不便实在太多了,在江上架桥是大江南北亿万人的千年梦想。
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壮举”,就是利用星期天的时间,约几个同学一起步行去八圩港江边。我们边走边看来回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当浩瀚江水展现在面前的时候,经历了从未有过的震撼。看吧:惊涛拍岸,芦苇摇曳,船帆点点,一望无边。我们无比兴奋,畅想着:要是江上能有一座桥,让我们走到江对面去看看,那该多好啊!俗话说,眼光随着脚步走,我们当时也只能有这么一点点见识和追求。
公元1950年7月我初中毕业,上哪去念高中呢?最想去的当然是早有名声的江阴南菁中学。可是,有大江阻隔,乘船渡江和在学校住宿都要花不少钱,当时家里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无奈,最终去了离家较远的兴化初级中学附设高中职业班,在那里获得每月50斤大米的助学金待遇,念书基本不用花钱。记得那时整个苏北可能只有扬州中学设有高中,其它城市只有初中或初中戴帽的职业高中。可见,仅从教育这一点来说,苏南苏北早就“两重天”了,苏北与苏南的经济状况,在历史上也早就形成差距了。究其原因,隔江无桥当然是个重要因素。
公元1951年8月,我参军了。从兴化经泰州乘船到镇江,再乘火车去了东北。这次走出去远远超出了小时候想过江到江南看看的愿望。40多年后的1993年底,我又回到江苏来工作了。这时长江上已经有了武汉和南京两座大桥,江阴长江大桥也已在筹建之中,儿时的梦想就要成真了。
记得1996年4月,我陪一位军委首长到驻苏南部队调研考察,在江阴临江的一座高楼上,军委首长问我有没有回家看看?我手指江北说:那就是我家所在的方向,可我刚回南方工作年把时间,实在没有机会回去,江上没有桥,回去也不方便。他说:“我给你创造回家的机会。”果然,同年5月,海安角斜“红旗民兵团”命名30周年,他专程前来参加庆祝活动,还是我陪同。他在苏北考察革命根据地和古战场,绕了一大圈子,最后真的引我回了靖江老家。在八圩港江边,武装部的同志向军委和总部领导同志介绍了公元1842年7月,靖江人民抗击英国军队上岸抢劫,毙伤其10余人的英雄事迹(著名史学家范文澜将其写进《中国通史》,给予高度评价)。大家遥望大江南北,激起了无限的历史沧桑感。当时我想,改革开放已经大大改变了中华大地的面貌,在万里长江上一定会架起更多的大桥。
军委领导离开后,我回老家看望亲人。此时,江阴大桥工程正在进行关键的北锚深沉井施工,我偕夫人来到现场,登上沉井塔架环目四周,真的是感慨万千。伟大的祖国啊!我们终于走出了农耕经济时代,架起了一座座大桥,铺出了一条条公路、铁路,我们走向世界了。
“桥”的理念还可以引伸至更广阔的领域。中国革命的领路人毛泽东同志曾经在《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一文中讲过一段十分精彩的话。他说:“我们不但要提出任务,而且要解决完成任务的方法问题。我们的任务是过河,但是没有桥或没有船就不能过。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任务也只是瞎说一顿。”他在这里讲的是思想方法、工作方法问题,如果拿到革命和建设领域里思考,那可是一个关系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谁都知道,从鸦片战争到太平天国,到辛亥革命,中国人民为了摆脱外来侵略和追求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前仆后继,英勇奋斗。每次努力都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但最终都失败了。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找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亦即找到了通向革命胜利的“桥”,才赢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建立了新中国。随后,又是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找到了改革开放的“桥”,才引导全国人民走上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光辉前景。
桥是过河的工具,从无到有,从独木桥、小石桥,发展到今天的大型斜拉桥、悬索桥,这个过程何止千万年;“桥”也是做工作的方法,帮助人类不断地认识客观世界,改造客观世界。人们对“桥”的探索也将是无止境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找到合适的方法,亦即合适的“桥”,这样,在前进道路上才能走得更顺畅,才会到达成功的彼岸。
月亮与诗情
■方祖岐
在茫茫天体中,最亲近地球的是月亮,据说地球是它的母体。亿万年来,它围绕着地球旋转,就像儿女眷恋母亲一样,不离不弃。生活在地球上的人,对月亮也怀有特殊的亲情。从史前社会至今,在中华大地上流传下来的祭月、拜月、赏月、追月、玩月、跳月、吟月等习俗和故事,让人们对月亮增添了无限情思和遐想。中秋节成了除春节以外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赏月,最能激发人们深藏着的情感。古往今来,我们所熟悉的著名诗人、词家,有谁的作品中没有写过月亮呢?许多名作能够流传下来,不也是因为“月在其中”吗?唐代诗人李白的一首《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牵引无数的人思绪万千,彻夜难眠。他在《月下独酌》中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把酒问月》中的“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等千古绝唱,让人们感叹不止。李白诗中人月相伴、人天对话的场景,真是如入仙境,可见,“诗仙”既是贴近百姓的凡人,又是沾有“仙气”的高人。而唐代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则以月亮为主体,以春、江、花、夜为陪衬,营造了一个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交织成一体的奇妙艺术境界,尽情赞叹大自然的美色、人间的真情和对人生哲理的追求。全诗36句,4句一韵共9韵,每韵都有对月亮的描绘,用了15个“月”字。该诗被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使无数读者为之倾倒。张若虚也就以这首诗确立了在中国文学史上不朽的地位。
诗情,最可贵的是家国情怀。在中国历史上,唐、宋两代是中华文化较繁荣的时期,但也分别经历了安史之乱和金人入侵,许多诗词中充满了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许多诗人也因此而名扬海内。这也可能是唐诗、宋词能够如此让人喜爱的一个重要历史原因。唐代诗人杜甫被誉为“诗圣”,在安史之乱期间,他在诗中写了大量反映老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国殇。而通过写“月”来倾诉家国情怀,也是他的一个擅长。如:他在《月夜》中写道:“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这首诗借看月而抒离情,写的是安史之乱时,他身陷长安思念妻儿的心情,并渗透着对天下离乱的悲哀。诗中从“独看”的伤感到“双照”的寄望,字字都从月色中照射出诗人忧国忧民的大爱之情,且词旨婉切,章法谨严,后人评说:“五律至此,无忝诗圣矣!”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在《临江仙》一词中,借“感月吟风”写宋室南渡后,对流离迁徒、岁月蹉跎的悲叹:“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词人面对一片春色,却心灰意冷,似写闺情,实写亡国之痛、寡居之悲、沦落之苦。词风苍凉沉郁,充分反映了婉约派代表词人的悲切情怀。
中秋月是团圆的象征。此时月亮离地球最近,也最圆最明亮。人们眼望朗朗明月,自然形成期盼团圆的情怀。回望中秋,我已经度过八十多次,除儿时留下的一些记忆外,印象最深刻的是2001年中秋节。这年中秋节是10月1日,恰逢国庆节,海内外华人欢欣鼓舞,喜气洋洋。当晚中央电视台转播内地与台湾演员的同台演出,场面十分感人。我在赏月和看演出的欢乐气氛中,即兴次苏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词韵,填了一首词:“明月悄然出,清气贯云天。何须远念仙阙,往事越千年。我愿邀君同去,直上重霄深处,忘却碧空寒。俯首望星海,灿烂是人间。 喜相逢,天作合,夜无眠。参横斗转,今宵秋好玉轮圆。放眼东西南北,难忘苍生宏愿,好梦总能全。难得花前月,海内共婵娟。”苏东坡在失意中尚能写出“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佳句,犹如飞进了神话般的美丽世界;抒发离别之情时,又能宽慰自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见其胸怀之宽阔,毫无消极悲观之失落感,不失为豪放派词人的代表。我赞赏苏东坡,深感追求团圆是我们华夏儿女不变的人生“基因”。时至今日,随着信息技术和交通工具的发达,家庭团聚已经不再有多大困难,但在我们中国人的心中仍埋有一大隐痛,那就是国家尚未完全统一,台湾与内地尚处于分离状态。“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用苏东坡当年的词牌和词韵填《水调歌头》,就是想表达今天的我仍然和苏东坡当年一样追求同一个梦──团圆。我在词中所说:“放眼东西南北,难忘苍生宏愿,好梦总能全。难得花前月,海内共婵娟。”就是呼应苏东坡所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里,他讲的“此事古难全”是哲理,我讲的“好梦总能全”是期望。我想,如果没有国家的完全统一,怎么谈得上最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呢?
今天的世界已经进入探月和探索宇宙的时代,我们中国人对团圆的追求,已经进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新境界。如果没有地球人的团结一心,共同努力,我们怎么能够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呢?
你猜我是谁?
■方祖岐
人是不能离开社会、离开他人而生活的,所以,人对社会、对大自然有着生死相依的恋情。在人的情感生活中,对家庭、对祖国、对人民的爱,是最重要的亲情;而对于我们革命军人来说,同志、战友情又是一种特殊的亲情,是一种生死与共的情感。
我是一个已经从军65年的老兵,曾经与我在一起战斗、工作过的同志、战友,至今数不清也记不清了。许多人分别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我对他们真的是十分想念!
公元2011年8月3日,是一个令我难忘的日子。这一天,也即在我参军整整60年后,当年同时入军校学习的60余位同学,在辽宁沈阳入伍的地方又重逢聚会了。期间,除少数几个时有联系的人以外,绝大多数人分别后再未重逢,且相见不相识。但只要问起“你是哪个中队哪个区队的?”或“你看我是谁,还认识吗?”这一问一答之中,亲密无间的战友情就激发出来了。讲起分别以后的经历,更是滔滔不绝。看看我们这些当年的青春少年,再见时都已是80岁左右的老人,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认了。但说也有趣,现场一曲《志愿军战歌》:“雄赳赳,气昂昂……”竟唱得大家热泪盈眶,荣光焕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60年过去了,当年700余名学员中,能联系到的只有不足百人。这些年来,大家与祖国母亲同呼吸、共命运,经历了风风雨雨的考验,顺境、逆境,都已经成为过去,伴随着国家的繁荣昌盛,现在大家都享受着幸福的晚年。
令我十分感动的是,尽管许多人早已离开军队,但是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仍然保留着对人民军队、对同志和战友的一片深情。有一位叫张元明的同学拿出一个小本子,里面夹着一张纸片让我看,原来上面写的是,1951年7月我们参军路经泰州明德中学时,我写给他的留言:“在革命的大家庭里,将自己锻炼成钢铁般的意志,为革命服务到底!为祖国服务到底!”据他说,这个留言原件已被中国人民革命博物馆(现称国家博物馆)收藏,并给他发了捐赠文物证书和收据(518054赠字第4529)。我看到当年自己的字迹,真是感慨万分。还有一位叫周仁儒的同学,拿出了我们10区队3班学员的名单,上面有全班16人的签名,并盖有印章或指印,时间是1952年4月1日。这应该是毕业时的签名纪念,可惜这16人中参加这次聚会的只有我等3人,其他人已去向不明。这类纪念品本来我也有不少,遗憾的是入朝参战前清理物品留在国内后都丢失了。在这次活动现场,还有战友从云南以至加拿大等处打来电话表示问候和祝福,可见埋藏在心底里的同志、战友情不管时隔多久、相距多远都是难以消失的。
这次聚会,对我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满足,令我遐想翩翩,感慨之余,曾赋自度词《回望?从军60周年聚会》一首以纪念:
“同窗数月,六十载离分,再逢难得。忆当初,投笔从戎,风华正茂,意气飞扬,争援异国。而今满面风霜,步履蹒跚,鬓须斑白。相问你是谁?知名难相识!叹岁月流波,还留多少痕迹?
竦立,一曲军歌震心魄。‘雄赳赳,气昂昂,……’,往事如过翼。絮语忆当年,几多歌泣。前痕若梦,盛世如花,激情难抑。壮约临歧,十载重欢集!”(注:“争援异国”,这期学员主要为参加抗美援朝战争而培训。)
我参加这样的聚会只有这一次。其实还有更多的老同志、老战友至今再未见面,每当翻阅一些老照片时,都似乎把我带到了当年的战场,带到了艰苦的训练场,带到了许多为革命出生入死的老前辈们面前,带到了千千万万个勇往直前的战士中间,让我思绪万千,感慨不止!前几年的一个中秋节,我在追思往事时还曾写有《吐心声》自度词一首,献给我常常思念的人:
“曾经在一起,朝朝暮暮,我们相伴相依。同甘苦,历险艰,迎日月,创新天,指点江山正当时。是那前痕旧照,引来多少怀思。试问,此心有谁知? 人生路茫茫,有缘相聚,总恨别离。叹往事,最难忘,梦中影依稀。千山相隔心相印,犹恐相逢费迟疑。你猜,我是谁?”
写到这里,我对人生似乎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我觉得:人的一生离不开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物质生活是看得见的,但却是有限的。精神生活是看不见的,但却是无限的;在人的精神生活中,乡愁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乡愁是离情别绪的一壶苦水,乡愁是温心沁肺的一壶美酒,乡愁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真情热浪,乡愁是催人奋进的不尽源头。记住乡愁,就是记住自己的脚印,记住自己的根,记住自己的天地,记住这个世界。
迎来布谷唤新潮
■方祖岐
走出家门的人,常常会有第二故乡。所谓第二故乡,应是指除故乡以外居住较久、眷恋较多的地方。如此说来,称得上我第二故乡的有吉林四平、辽宁沈阳和江苏南京。我在这三个城市住的时间都相当或超过故乡靖江的15年,留下了难忘的记忆。
在这里,我想说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四平的一些往事。
四平在东北是兵家必争之地,解放战争时期,我军与国民党军队曾在这里展开“四战四平”的争夺战,并最终赢得胜利,因此,该市誉称“英雄城”。建国后,这里驻扎有一支坦克部队,我就是这支部队中的一名基层军官。我在这里成家立业,并迎来了全国性的土改、“三反”、农业合作化和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等社会大变革和国民经济的大发展;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动荡年代。不难看出,这期间实际上是我们党和国家探索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时刻。有成功,也有失败;喜事多多,挫折也不少。谁都清楚,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国,除了同甘共苦、艰苦奋斗,没有别的灵丹妙药。至今,我难忘那个年代的艰难困苦,更难忘那个时候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我结婚成家的时候比老一辈好多了,起码不再像战争年代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中。但也只是男女双方把生活用品合在一起,这就成了家。女方的“陪嫁品”是妻子魏忠莲带在身边的一个装肥皂的包装木箱(后来改装成鸡笼养鸡生蛋供新生女儿增添营养),男方的“礼品”是父亲从老家寄来的两床印花被面,陪伴了我们十余年。婚礼十分简朴,就是买几斤糖、邀身边20几个同志在会议室热闹热闹,没有亲属在场,更没有婚宴。但“规格”不低,师政委亲自参加。那时候部队上下级关系非常平和、亲近,他说来就来了,并不讲究什么“身份”、“规格”。当时基层干部结婚后普遍没有真正的“家”,大家都住在集体宿舍,轮流过“星期六”。到星期六这一天,“光棍们”到别处挤一挤,把房间让给已经结婚的夫妻。这个习惯从我开始才慢慢改变,当时我分到了一间小房,是从前一个资本家的大楼的门卫房,面积18平方米,有里外间,外间接客,里间住人。不久,又有一个同志要结婚,我提出让他住到我这里来,这样,里外间隔开,每家9平方米。屋里只有一铺火炕,一桌一椅,别的什么也没有,做饭就在炕台上,碗筷摆在钉到墙面的木板上,这就是我的“家”。
记得当年新婚第二天我就去沈阳开会,是领导关心从幼儿园派一位女老师来陪伴新娘。这在当时也很正常,因为“工作第一、事业为重”的观念从上到下都习以为常。我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年,房子实在破旧,透风漏雨,经常要修理,此时到哪里去住呢?令我感动的是师领导“争”着让我临时住进他们家,这样,我们夫妻俩曾先后在师长和政治部主任家住过。直到我升任组织科副科长,才调整住到一处有20多平方米的新家。
成家不容易,但要把这个家维持下来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家庭是这样,一个国家更是如此。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亦即我刚成家的时候,我国遭遇了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加上工作指导上有“左”的失误,国际上赫鲁晓夫又逼债(抗美援朝时期苏联提供军事装备的欠款),全国出现了难以想象的经济困难,许多地方老百姓吃不饱,一些地方甚至发生了饿死人的现象,连毛泽东主席也规定自己不吃肉了。我们部队虽说是吃“皇粮”的,生活有保障,但在执行口粮标准时会节约一两斤,省下来的粮食用于支援灾区。由于很少吃上鱼、肉、蛋,大家饭量大增,所以发明了“增量法”,即把粮食用水浸泡后再煮,这样,米粒撑大了,当然不好吃,但却能一时填饱肚子。尽管这样,有时还要吃一点用苞米杆做的“代食品”。在各级领导的带头和倡导下,部队中普遍出现了干部、党团员给群众,老兵给新兵“让饭”的感人场面。碰上吃馒头、包子之类的时候,有些干部、党团员吃一两个就走开了,心里想的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这种同甘共苦的场面,今天想起来,让我既心酸又振奋。
在那个年代,物资缺乏,买什么都要票(券)。诸如:粮票、油票、布票、线票、糖票、白菜票、土豆票、豆腐票等等,鱼、肉、蛋、烟、酒等是凭证定量供应,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记得有一年春节,爱人凭证领到二两鱼,也就是两小条,我们架铁丝在火炉上烤熟,至今也忘不了那种香味。后来我到团里去当副政委了,儿子最盼望的就是我回家,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吃到猪耳朵肉。当时每人每月半斤熟肉票,不等丈夫回来,妻子是不会动用肉票的。现在儿子已经有孙女了,他每次从东北到南方来,我还是忘不了给他吃猪耳朵肉。
艰苦奋斗是我军的光荣传统。记得那时从师团领导到机关干部,都组织起来到生产点和连队参加播种、锄草、收割等生产劳动,以求在标准外有点伙食补助,并解决一些临时困难。那时东北大地还处在广种薄收时期,部队很少有牛马,主要靠人力耕作。种地的垅沟很长,一眼望不到头,锄起草来实在艰难,而且常常是饿着肚子在拼。大家对天气预报特别关心,盼望“老天爷”下雨有个好收成。那些年我的工作很紧张、很累,伙食又不好,因此,身体有点吃不消了,1米70的身高,体重只有102斤,多次在操场、井台、庄稼地等地方晕倒。领导对我十分关心,劝我去师卫生营(医院)休养一段时间,我觉得工作离不开就没有去。没想到的是,专门给我补助了两盒战备肉罐头和15斤碎黄豆瓣(黄豆筛选后落在筛子下面的碎片),这在当时是多么“特殊”的待遇呀!每当想起这件事,我的心里总是热乎乎的、激情难抑。
战胜困难主要不是靠“老天爷”,而是从1960年冬开始,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就开始纠正农村工作中“左”的错误,纠正了吃“大锅饭”、刮共产风等问题,使经济状况逐渐好起来,后来又粉碎了“四人帮”,迎来了改革开放的大潮,走上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我曾写《夏锄歌》七律一首,回顾这一段经历和对未来的展望:
条条旱裂垅沟槽,阵阵腔鸣举耙刀。
俯首颠颠弹嫩叶,精心翼翼剔芜蒿。
灾多何畏添磨难,粮少更需挺劲腰。
只盼惊雷招阵雨,迎来布谷唤新潮。
几十年过去了,今天的时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不能停留在过去,总是要往前走。但我觉得,过去是我们曾经的起点,今天也会成为过去;在我们前进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过去,不要忘记过去的优良传统和一切美好的东西,这样,前进就是美好的积累和开创,就会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远乡之愁
■方祖岐
1976年8月覃秀裕同志与公社覃书记、李副书记一起深入瑶寨规划学大寨。
我们伟大祖国是个多民族的国家,56个民族既有共同的历史命运,又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和发展经历。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和交通的发达,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和融合已经出现难分彼此的状况,中华民族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兴旺。但是,回望数十年,旧社会的少数民族过的是被压迫、被欺凌的日子,他们分布在边远地区,许多村寨生活在与现代社会隔绝的状态,苦不堪言。解放后,党和政府做了许多工作,来促进民族团结,发展民族地区的经济和文化,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于是,才有了今天。
我要讲的是40年前的一次瑶寨行,让我第一次看到了一个处于半封闭状态的少数民族,也看到了党和政府对改变少数民族命运的关心。
公元1976年的秋天,我在原沈阳军区政治部干部部任调配科长,曾带两名同志到广西荔浦县小瑶山区进行一次采访调查,了解转业干部覃秀裕扎根边远山区的事迹。就在这前一年,邓小平同志在“文革”中被打倒后第一次复出任党中央和军委副主席,在一次军委扩大会议上,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军队要整顿”,要解决“肿、散、骄、奢、惰”的问题。于是,从当年开始,军队进行“消肿”,有大批干部转业到地方工作。大家知道,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这个军队的唯一宗旨。服从组织安排,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是我军的优良传统。所以,当时在干部转业时,最流行的口号是:“我是革命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才有我去广西小瑶山区瑶寨之行,为的是宣扬先进典型,促进干部转业工作。
我们的调查工作得到了当地领导的充分重视和配合,县委宣传部长(恕我已忘记其姓名)和公社党委覃书记亲自陪同我们进入小瑶山区,因为覃秀裕的主要事迹就是不畏艰苦在边远瑶寨办学。
荔浦县小瑶山区位于广西东部大瑶山区北端,东邻风景优美的阳朔景区。但与阳朔山水相依不同,这里是绵延不断的大山,林深树密,断崖垒垒,道路崎岖,人烟稀少。我们在山间小道爬行一天,竟没有遇到一个行人,只是从远处看到几个分布星星点点的瑶寨。公社覃书记是瑶族,也是当地人,对地形地貌十分熟悉,要不是他领路,我们可能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进得去也出不来。一路上,他给我们讲:瑶族有平头瑶、尖头瑶,从服饰上可以分辨出来。最苦的是过山瑶,一生一世,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很少出得去。这里看不到平地,种地还是放火烧山、刀耕火种……。说着说着他就唱起来了,唱的是过山瑶的民谣,我们听不懂,但知道是在诉说曾经的苦难,听得让人心酸。我们是带米进山的,覃书记亲自背在身上。他说:“山里人苦,我们到寨子里要自己生火做饭,不能占用老百姓的粮食”。他还给我们介绍了路边的种种花草树木:这个草能吃,那个草有毒;这种树皮能入药,那种花草能防蚊……。我们听得津津有味,简直忘记了疲劳。
终于走到要去的瑶寨了。尚未进寨就看到一片烧焦的山坡地,这是为来年“刀耕”准备的。所谓“刀耕”,就是在焦土上用竹杆或树枝戳洞,再往洞里放玉米种子,烧焦的土就是肥料,至于长成什么样子就听天由命了。再往前走就看到几个妇女在山坡上收苞米,我们走上前去问这问那,顿时一片笑声,当然,要不是覃书记当翻译,我们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个寨子实际上只有10多户人家,分布在周围可以见到的山坡上,互不相靠。家家都是木房,楼上住人,楼下养牲畜和家禽,室内十分简陋,看不到像样的家具。一眼望去,似乎走进了原始部落。所谓“学校”也只有两间平房,一间住人,另一间摆有几张课桌,全校只不过10余名小学生,还包括邻近寨子送来就读的小孩子。当时,下半年尚未开学,唯一的一位老师因假期也没有见到。好在覃秀裕一直跟随调查,他在部队是个营职干部,转业在县直机关工作,并在这里兼任校长,对寨子里的情况很熟悉,所以一切听从他来安排。我们走访了几户人家,也看到了几个小学生,都很热情友好,但都不健谈,问什么答什么,山里人还是见识少,不知天下事。我们在这里吃到了南瓜花炖“山坡跳”(一种山蛙),这是山里最好吃的东西了。傍晚,听说有一位大嫂患“感冒”,高烧不退。我当即拿出带在身边的APC镇痛片,交代她吃吃试试,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就听说她高烧退了,并说我给她的是“仙药”。她哪里知道,这是最普通的治感冒药,因为她从来没有吃过西药,当然一吃就灵了。
对覃秀裕的事迹也不用再深入调查了,如此边远的山区,如此艰苦的环境,他能主动申请到这里来办学,就说明了一切,他没有辜负革命军人、共产党员的光荣称号。
这次瑶寨行,我曾写《七律》一首以纪实:
浩瀚深林一线天,藓苔滑石路行颠。
肩背袋米防炊断,身入瑶山探峭边。
火种刀耕沿古制,病除药到似神仙。
重崖隔世情难抑,百感交融夜不眠。
最近,党中央、国务院作出了精准扶贫的决策,在第13个五年规划中,明确提出到2020年要实现约5000万建档立卡贫困人口脱贫,实现其余完全或部分丧失劳动能力的贫困人口脱贫。这是关乎7千万贫困人口命运的大事,是多么宏伟的蓝图啊!我想,世界上还有哪个政党能像我们中国共产党这样全心全意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呢?还有哪个政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这么多人的命运呢?这也勾起了我对广西小瑶山区的思念,那里的瑶族同胞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呢?我坚信,40年来他们那里一定会有变化,今后几年一定会变得更好。想到这里,我的心既激动又平静,我们这个多民族的伟大祖国,大有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