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u酱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开始吧小马漫漫照片，ID：kaishizhongchou
60多万废照片里的
中国记忆
北京银矿
Memory
在路边搭上一辆车，
往北京的大街小巷里头钻，
开过二环，三环，四环……
直到北五环，
看着远处垃圾场烟囱里的烟，
呼噜噜往外蹿，
就知道目的地到小马漫漫照片了。
这是那位自称“淘影者”的法国青年，
Thomas Sauvin最平常的一天。
从2009年开始，Sauvin就一直在
这个私人垃圾回收站进进出出，
老板小马每次看到Sauvin，
脸上总忍不住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昏暗的房间里摆着成堆的“垃圾”，
可Sauvin却像在找着什么“宝贝”。
这里东一摊西一摊堆着、酸池中东一片西一片泡着的，是生活在北京的人们遗弃的光盘、X光片、相片底片……也是小马口中的“银矿”。
经过酸池中的几周化学反应，一种煤粉似的东西就会沉淀出来，如果进一步加工，就能得到那种叫银的贵金属。
小马之前把它们卖给工厂和实验室，而在Sauvin横刺里插进来一脚后，这些“银矿”的价格又高了好些，每公斤28元，小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看着这个法国人一边拿着一排排的底片，一边用法语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
看着他挑出一麻袋一麻袋的底片，
结实地放上秤，
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然后拖出去。
不过，他看不到这些底片，
会被Sauvin一袋袋扛回自己的工作室，
倒出来，撕开，一张张重新挑选。
照片摆在工作室的荧光桌上，
就像X光片摆在灯箱上一样，
透过放大镜，看得一清二楚。
丢掉太旧没法再用的底片，
剩下的会送到一个小作坊，
迅速地被塞进扫描的工具里，
然后等着一张张成片被拷在硬盘里，
送回Sauvin的工作室，
每个月9000张，直到现在，60多万张。
Sauvin用他外来者的眼睛，
挑捡整理编辑着
那些废弃底片里的中国旧时光。
人们站在景区的石头旁，
站在海边的落日前，
站在天安门前的花坛边，
人们和麦当劳叔叔合影，
和家人朋友合影，
他们穿着同一件衣服，
走过北京的每一个角落。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这个来自法国的青年，几乎每天出门，都要揣几张自己洗出来的照片。
碰到胡同里遛鸟的大爷、街边卖小吃的阿姨……无论是谁，总是开心地掏出来给他们看。每个人都说：“这样的照片小马漫漫照片我家也有，没意思。”
可Sauvin觉得有趣，所以几年来一直在做着这件事：去垃圾场，背回整麻袋的底片，再倒出来仔细挑选。
当Sauvin搜集的底片越来越多的时候，当他开始挑选一些重复出现的主题的时候，当他把更多照片展示出来的时候，“这样的照片我家也有小马漫漫照片！”
人们嘴上还是这么说，却开始对他做的事有了些兴趣。
这些无以计数的相片恰好记录了中国过去20年变革的历史，1985年—2005年，这段时光距离我们如此之近。
我们或多或少，都曾像照片上的那些人一样，摆过那些动作，去过同样的地方，有着同样的记忆。
出生那天，同样上过医院的秤，
后来站上过爸爸的手掌，
再长大一些，
爬上了景区的雕塑，
做出和它们一样的表情动作。
而爸爸妈妈，
那时候也许正站在家里，
和第一台电视机合的影，
蹲在野地里吃着各种各样的零食，
打着伞游北海，
年轻的妈妈们，
留着港片女主角一样的发型，
穿着风衣，一脸冷傲地站在镜头前，
爸爸们戴上墨镜，
像古惑仔一样排成一排扮酷，
她们穿得，
比这个时代微博上的网红更好看，
他们穿着超短裤，
从发型到衣服，
都像那个时代电影里的秦祥林。
他们曾经在镜头里，
谈过一生中最青涩最长久的恋爱。
而爷爷奶奶们总是过于拘谨，
他们还爱把自己的孙子孙女，
放在所有景区景点的雕塑上。
照片里的人开始去到国外，
亚洲、欧洲、美洲、
法国最多，卢浮宫最多。
在Sauvin的工作室里，
人们从各种老照片里与他对视，
几乎都是中国人，但偶尔也有例外。
很多人都不理解Sauvin的做法，为什么一个法国人，要帮中国人留住这些可爱的回忆呢？
这位14岁开始学习中文，学习书法，21岁来到中国读研究生的巴黎青年，买下过4000多张来自中国摄影师的当代摄影作品，持续不断地收集中国早期出版物和家庭相册等民间影像资料。
24岁开始，他在垃圾回收站里，用自己的方式，找回了属于他也属于中国的“银矿”。
工作室里，Sauvin把所有照片都进行了归档和编号，成堆的纸箱子里，满满当当地存放着每一次洗出来的照片。
2013年，他挑了其中最有趣的
一些照片开始做全世界的展出，
展览名就叫“北京银矿Beijing Silvermine”，
看着挂在墙上有些破损的有趣老照片，
每个人都笑了。
中国人还是说：“啊！我家也有这样的照片。”不过这一次，语气里带着的不再是不屑。
而外国人会说：“真没想到中国人也这么会享受生活。”
而Sauvin说，他不想去评论中国，也不想去描述北京。
再去到小马的垃圾回收站的时候，Sauvin跟小马说自己做了展览，出了新书，小马依旧笑着，把越来越少的底片卖给了Sauvin，拿着自己刚收来的黑白老照片，笑得比听见28块每公斤的时候更开心。
在小马看来，那些黑白照片，比平常人的生活更有历史，更值钱。
可他不知道，生活就是历史，《北京银矿》就是历史。
Sauvin从来没想过要去找到照片里的人，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问问他们过去的生活。
只不过还是有人认出了医院布告栏里的人是某张家庭合影里的丈夫，认出了照片里的新娘就是自己的发小。
今年5月底，Sauvin收到了一位
名叫Grace的中国女生传来的照片，
说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就是几十年前那个躺在石头上的年轻人。
如果Sauvin当时没有买下那些堆积在小马垃圾场里等待焚烧的底片，老爷爷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摆过这样的姿势，躺在镜头前吗？
那些原本就不该丢掉的平常回忆，好在被这个眉毛连成一线的法国人，用28块钱每公斤的价格买了下来。
图片来自instagram，视频来自vimeo
“一样东西快要消失的时候，
人们才会关注它。”
底片就是如此。
而有的东西，直到消失了，
你也察觉不了，
那东西，叫回忆。
编辑：chen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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