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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酱 2024-09-01 43 489

  

  《听说》第二季13期,马世芳聊到台湾曾经的禁歌。也许被禁的口腔音你想不到,许多如今被禁的口腔音我们耳熟能详的歌,曾因各种奇葩原因,在台湾被禁过。禁书、禁歌,这话题我们都熟悉,看着或许别具意味。

听 说

这首歌不准唱!

谈谈曾经的禁歌

  

以下本文节选自 马世芳[ 听说 ] II - 第13说

一条日光达大道

李泰祥和齐豫师徒合唱的这首《一条日光大道》,据说是李泰祥老师,生前最喜欢跟大家合唱的曲子。

这首歌我们当然最记得的,是齐豫跟李老师合唱的版本,是1982年的时候发行的。

不过《一条日光大道》问世的时间更早。

它是1973年就已经录成过唱片的一首,算是李老师参与通俗音乐创作很早的作品。

这首歌是由三毛作词,由李泰祥谱曲。当年这首歌,被台湾地区“政府”给禁播了。

《祝福》专辑

今天我们的这一集《听说》,要来带大家回顾一下,那些曾经在台湾不准唱的歌。

这些歌现在听起来,实在都没什么,但是当年有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理由,让这些歌不能在电台播出,不能在电影出现,不能出版唱片,不能公开演唱。

但是这些禁止的命令,似乎没有能够阻止这些歌的流传,有时候反而助长了这些歌的流传。

为什么《一条日光大道》会被禁?据说《一条日光大道》这首歌被禁是关于这首歌唱到:啊 KAPPA KAPPA 上路吧。

KAPPA是什么?KAPPA是日语的河童,河童是这个日本神话里面的妖怪。他的脑袋顶上是有一个凹槽,里面要有水,他只能够老是躲在阴暗的、潮湿的地方。

河童

他要是头顶的这个水蒸干了,他就活不了了,所以他就赶快去跟这个河童喊话,说现在天晴了,不要再躲在那里了,出来跟我们一块玩吧,大概是这样的感觉。

但当年审查委员在审歌的时候,他们特别不喜欢歌词里面夹杂外语,他们认为这里面,有可能会有不好的意思,甚至是不是你有通敌的密码,藏在这个歌词里面?

所以有外语好像也不宜通过。

橄榄树

不过当年,齐豫跟李泰祥合作的歌,被禁的也不只这一首。

我们在《听说》第一季,介绍过《橄榄树》这首歌,当年也被禁了,也是因为“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被认为有影射国民党战败逃到台湾来,这样的背景。

  

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热情的沙漠

台湾最早有流行唱片这件事情,大概是1930年代,那还是日本统治的时期。日本统治者当年,曾经有查禁过一些,市面上的流行歌曲唱片,但数量不算太多。

大概要一直到后来,他们开始推行所谓的“皇民化运动”,才更大规模地在二次大战期间,去查禁这个台湾人自己演唱的,填上了这个中文歌词的一些作品。

后来台湾光复,国民党政府到了台湾来,查禁的对象,就改成是日本时代这种军国主义的军歌,他们查禁了一批。

当时也有一些流行歌曲,是从上海传到台湾来,大概是三零、四零年代的上海时代曲。

当时,国民党政府,也查禁了不少这类歌,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有伤风化吧,他们认为那种抒情的、柔软的歌曲,是都可以冠上所谓“靡靡之音”的大帽子。

流行歌曲,最早它(国民党政府)是采取出版事后审查的制度。所以很多作品发表之后,有可能会被查禁。

比方说在1960年代末期,有几首歌都被认为是靡靡之音,消极颓废,所以不准唱。

像是《苦酒满杯》、像是《今天不回家》、像是《负心的人》。

还有一些歌曲,是因为会引起不好的联想。比方说我们之前谈过欧阳菲菲那首《热情的沙漠》。

《热情的沙漠》专辑

它是一个翻唱日本的流行曲,居然也被禁唱了,为什么呢?

因为欧阳菲菲在歌的中间,有那样“啊”, 这样喊了两句。结果被认为那个“啊”有性暗示,所以有伤风化。

向日葵

还有一位曾经很红的歌星叫包娜娜,唱过一首叫《向日葵》的歌,这歌也被查禁了,为什么?

因为大陆当时,为了要向毛主席表忠诚,有葵花像太阳这样的说法。

既然不能唱向日葵,后来那歌就改了一个名字,叫《金黄色的花蕊》,我没说是什么花,结果送审又通过了。

《向日葵》专辑

无缘

我们之前曾经介绍过的音乐前辈吴盛智,曾经写过一首特别好听的客家话歌曲,

叫作《无缘》,当年也被禁唱了。

《无缘》专辑

为什么《无缘》也不行?大概就是被认为,可能会产生颓丧消沉的联想。

好了歌

1970年代台湾的青年创作歌谣,发展得越来越热闹,其中有一位很有才华的民歌手,叫作吴楚楚,他后来是创办了飞碟唱片公司的大老板。

他在1977年的时候,发表了一首叫作《好了歌》的作品,这首歌当年居然也被查禁、禁唱了。

这实在是很冤枉,因为这首歌的作词人,叫作曹雪芹。

  

你没听错,《好了歌》的歌词,是出自《红楼梦》第一回。

  

话说这个甄士隐,遇见一位跛足道人,这跛足道人疯疯癫癫地念了一首《好了歌》,那么这甄士隐听完这《好了歌》,就看破红尘,跟这个疯道人一块离开。

  

大概这个就被认为是有消极灰色思想的嫌疑吧。

抉择

我曾经问过一些长辈,当年他们都有歌曲送审的经验。我就问说,到底为什么他们這么爱找写歌的年轻人麻烦?

说真的他们也不太明白,归纳起来就是,反正给你一点这样的权力,让你可以找别人麻烦,你就非得把这样一点点的权力,无限放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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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好像就不足以证明你很重要,所以有时候,会发生真的很荒唐的事情。

比方说1980年蔡琴出版的第一张专辑《出塞曲》,里面有一首歌,后来传唱很广,叫作《抉择》,那是梁弘志先生的词曲。

出塞曲

这本来故事说的,是一个姑娘下着雨打着伞,等她的男朋友来跟她会合。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所以男朋友一直没出现,她等着等着,心里就默默觉得,这个男生大概不太靠得住,我想我不要再等他了,我想这就是我做出来的抉择吧。

朦胧的眼 朦胧的雨

脸上交横的是泪是雨

我在街头伫立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却不知小雨是否能把你打醒

偶而飘来一阵雨

点点洒落了满地

也许雨一停

我就能再见到你

也许雨该一直下不停

  

这歌词不可能出问题,所以唱片公司,都已经把唱片压好了,然后一边去做送审的这个手续。

没想到送审歌词不通过,而且改了三次。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审查委员坚持,你不能够让这个歌里面的男女主角分手,一定要有结果。

所以原来歌里面,唱的是:朦胧的眼,朦胧的雨,脸上交横的是泪是雨。

就是她难过啊,雨水跟泪水混在一块。但是它被逼迫要改成,“眼前呈现着美好远景”,这完全不对,这完全不一样。

  

本来说的是:也许雨一停,我就能再见到你,也许雨该一直下不停。

但(审查人员认为)这样不可以,它被逼着一定要有结局,所以就改成:如果雨一停,我就能再见到你,那是我最好的抉择。我现在想了都替梁弘志伤心啊。

朦胧的眼 朦胧的雨

眼前呈现着美好远景

我在街头伫立

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我想那小雨一定能把你打醒

偶而飘来一阵雨

点点洒落了满地

如果雨一停

我就能再见到你

那是我最好的抉择

美丽岛、少年中国

进入1970年代,电视机在台湾社会开始普及了。

那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也发现,这种新的传播形式,对于民心士气会有蛮大的影响,所以他们开始有意识地,要打压所谓的靡靡之音。

另外一方面,他们主动开始推广,所谓的净化歌曲。

什么叫净化歌曲,意识形态很正确,很积极光明向上的这些歌。

这些歌倒也不一定都不好听,只是跟大家比较喜欢听的流行歌曲,毕竟是有蛮大的落差。

另外一方面,他们持续在查禁歌曲,我查到的一笔资料是,1974年光是上半年,台湾“新闻局”就查禁了超过53万件的出版作品。我们之前在节目里也介绍过的。

像李双泽参与创作的两首歌,《美丽岛》和《少年中国》,也都被查禁了。

一首是因为被认为有所谓“台独”的倾向,另外一首被认为是有向往祖国的嫌疑。这不是很矛盾吗?

  

另外一位创作歌手罗大佑,他跟审查制度周旋也是很累的。所以他干脆后来把这个事情写进了歌词里:“歌曲审查之,通不通过乎?审查通过者,翻版盗印也。”

  

泡菜的故事

不用说,这几句歌词也被查禁了。说到这个台湾的摇滚先驱,除了我们都很熟悉的罗大佑,或者像更早一些的刘文正,还有一个名字我认为不能不提,就是高凌风。

现在讲到高凌风,你会觉得他好像是个谐星,但是在七十年代台湾,他曾经是不折不扣的摇滚天王。

  

你说他的歌词有什么批判意识,有什么摇滚精神,那倒未必。他的歌词有很多是比较无厘头的,有点搞笑的。

但是纯粹就聆听的快感来说,高凌风真的是领先很多人,创造出非常厉害的声音,不过高凌风也有不少歌被查禁了。

  

比方说当年,他有一首很受欢迎的歌叫《泡菜的故事》。泡菜是妨碍了风化吗?还是为谁宣传了吗?好像也没有,但这首歌真的被禁播了,实在是不懂。

姑娘的酒窝

但是说到高凌风,被禁的最有名的歌,叫作《姑娘的酒窝》。

这首歌是1978年发表的,不过这首歌当年,是被民众检举告发,被查禁的理由是,这首歌的合声好像是在唱胡搞瞎搞。

哎呀,这不得了了,我们当然是要万众一心啊,怎么可以有人胡搞瞎搞,你这个是有心人士包藏祸心,这样的歌不禁你要禁谁啊?所以这歌就被查禁了。

高凌风没办法,只好把唱片回收,又重新推出了没有胡搞瞎搞的版本的《姑娘的酒窝》。

说真的,《姑娘的酒窝》虽然不是一个多么正经的歌,但它真的不是在唱胡搞瞎搞,那个和声唱的是呜嘎恰嘎。

这个呜嘎恰嘎是怎么来的呢?这个呜嘎恰嘎是高凌风,他挪用了1974年。

四年前,一支在西方流行乐坛红极一时的歌,叫Hooked on a Feeling,叫《挡不住的感觉》。这个乐队叫Blue Swede,他们这首歌一开始唱的就是呜嘎恰嘎、 呜嘎恰嘎。

Blue Swede

不过你跟当时的这些官员去解释这些事情,你根本是说不通的。

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个《姑娘的酒窝》,也不过就是胡搞瞎搞一场而已。说真的,我觉得高凌风在那个年代,应该是前卫得有点寂寞的吧。

忙与盲

随着台湾的现代化跟都市化的脚步越走越快,流行歌曲当然也要反映这个社会的转变。

1985年,当时还是新锐制作人的李宗盛,替张艾嘉制作了《忙与盲》这张专辑,成为台湾流行音乐史毋庸置疑的经典。

《忙与盲》这首歌,讲的是新时代的职场女性的生活。

作词人袁琼琼也是一位小说家,当时也在写电视剧的剧本。

袁琼琼

袁琼琼是非常敏锐的,她观察到在八十年代,这白领女性工作者越来越多,她们要费更大的功夫,要付出更多的力气,才能够争取到跟男性一样的待遇跟职场地位。

常常也表示,她在感情生活这一面,必须要做出牺牲。袁琼琼的第一段歌词,写得就很精彩。

曾有一次晚餐和一张床

在什么时间 地点 和那个对象

我已经遗忘 我已经遗忘

生活是肥皂 香水 眼影 唇膏

  

该说不意外吗,这首歌又没通过,所以只好重新填一次第一段的歌词。

原本是:一次晚餐和一张床,变成了:一次晚餐和一个梦。哪个对象,变成了哪些幻想。

改过歌词之后,原本我们这一位情欲自主的白领女性,变成了一位有梦游症,还有健忘症的女子。

曾有一次晚餐和一个梦

在什么时间 地点 和那些幻想

我已经遗忘 我已经遗忘

生活是肥皂 香水 眼影 唇膏

许多的电话在响

许多的事要备忘

许多的门与抽屉 开了又关

关了又开如此的慌张

我来来往往 我匆匆忙忙

从一个方向 到另一个方向

忙忙忙 忙忙忙

忙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还是为了不让别人失望

盲盲盲 盲盲盲

盲得已经没有主张

盲得已经失去方向

忙忙忙 盲盲盲

忙得分不清欢喜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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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得没有时间痛哭一场

把我自己掏出来

台湾解除戒严是在1987年,但是歌曲审查制度,要等到1990年才正式废除。说到台湾最后一张被查禁的专辑,叫作《把我自己掏出来》,这位歌手叫赵一豪。

赵一豪

这张唱片《把我自己掏出来》,里面的歌词,有很多提到了死亡,提到了一种颓废的、厌世的感觉,提到了自伤自毁,还有一些关于性爱的描写。

所以唱片公司主动地,把这张专辑归类成限制级的专辑,就是十八岁以上才可以购买,也算是有自律的自觉。

没想到有所谓的卫道人士,注意到了这张专辑,一看不得了,这样的歌词,怎么可以让它出现在市面上?于是去向有关当局检举。

据说当时“新闻局”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召开什么歌曲审查会议了,为了这张唱片特别又开了个会。

最后下了结论,认为歌词粗俗不雅,有违社会善良风俗,并且还发了一篇新闻稿,说类此属于作者个人的情绪垃圾,实应扔进自我反省的焚化炉中,予以烧毁。

  

赵一豪看到这样的禁令,当然是很伤心也很愤怒,所以他跟唱片公司商量说,既然被查禁了,我们干脆就复仇。

于是他们就真的重新灌录了专辑的三首歌,并且把专辑从原本的《把我自己掏出来》,改名为《把我自己收回来》。这就是台湾最后一张被官府查禁的专辑。

我记得我很尊敬的前辈音乐人,李寿全老师,他曾经说过,他说当年当然大家对于审查制度,也是很反感的,但是抱怨也没用,因为它就是在那里,你也拿它没办法。

  

所以他们还是要用尽各种方式,可能是用更细腻的遣词造句,可能是用不同的创作策略,怎么样都还是要把自己想说的话,想表达的事情,想做的音乐做出来,让大家听见。

我想任何时代的创作人,都不太可能完全不理会种种外在条件的限制,不管那是不是来自所谓的审查,或者是市场机制。

要成就一首厉害的作品,先决条件还是你先得把自己的心给打开,不管外在条件怎么样,不管这些限制是什么,真正了不起的作品,总还是会被听见的。

(以上内容来自理想国整理,为节目文本节选,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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